皇帝从眼前的这幅画中抬起头来,若有所思地看向了端木绯,嘴角泛出一抹别有深意的笑,故作不经意地唤道“端木家的小丫头,朕记得你擅长的泼墨画,过来也评评这一幅如何!”
端木绯正在低头喂着自家的小狐狸吃果子,冷不防地就成了众人目光的焦点,手一僵,不知道这手里的果子是放下好,还是继续让小狐狸吃完。
也不用她来决定了,小狐狸自己咬着果子,从她膝头蹿下,蹲到一边自己吃果子去了,“咔擦咔擦……”
端木绯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来,抚了抚衣裙,然后在众人的视线中,不紧不慢地走到了皇帝跟前,福了福后,才探头探脑地去看那幅泼墨画。
她歪着小脸,似有沉吟之色,道“技法精湛,只可惜……”
任何评语只要沾到“只可惜”这三个字,后面自然是没什么好话。
众人皆是面露惊讶之色,面面相觑,耿听莲则是面色一沉。
端木绯停顿了一瞬后,就继续道“只可惜华而不实,有形无骨。”
端木绯漫不经心地看了耿听莲一眼,煞有其事地说道“泼墨画本来以墨泼纸素,应手随意,不见笔迹,如泼出耳,讲究的是随意与神韵。耿姑娘这幅画中在茶花的枝叶、花瓣还有岩石上巧妙地糅合多种皴擦之法,精妙,只是太过刻意为之,失了泼墨画的妙意。”
周围其他人听了,皆是微微颔首,觉得端木绯所言甚是。
皇帝再次看向了那幅泼墨画,细细一观,发现果然如端木绯说得那样,这幅泼墨画未免太“精致”了,反而失去了泼墨画本该有的狂放不羁、痛快淋漓。
“可惜了。”皇帝微微摇头叹道,觉得耿听莲终究还太年少,是以更重“形”,而失了“意”。
皇帝的评价让耿听莲差点没绷住,她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让自己没有失态,长翘的眼睫下瞳孔幽深如墨,阴沉似渊,心下不以为然。
她打探过端木绯的事,知道她最初是以泼墨画在一众贵女中脱颖而出,她在皇帝跟前如此贬低自己,分明是怕自己压过她的风头吧。
耿听莲在袖中捏了捏拳,脸上又露出了一抹落落大方的笑,笑意不及眼底,看着端木绯挑衅道“还请端木四姑娘指教。”
随着耿听莲的“指教”二字,端木绯再次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而皇帝却是在不动声色地看着安平,见安平一直面无表情,皇帝心下越发畅快淋漓这么多年来,他终于压了安平一头了!
此时此刻,皇帝甚至觉得封炎看起来也顺眼了一些,心里叹道果然儿女都是前世的债啊!
皇帝眯了眯眼,接着耿听莲的话对端木绯道“端木家的小丫头,你今天是魁首,干脆也以泼墨为题作画如何?”
皇帝的语气是询问,但是谁又敢在众目睽睽下违抗圣意,其实,端木绯也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端木绯乖巧地笑着,目光一片天真烂漫,反问皇帝道“皇上,那臣女能不能请耿五姑娘帮个忙?”
皇帝有些意外,挑了挑眉,爽快地应道“好,朕允了。”
耿听莲警觉地看着端木绯,这位端木家的四姑娘素来喜欢投机取巧,哗众取宠,也不知道这一回她又想玩什么花样。
端木绯福身谢过了皇帝,就乖巧地对着耿听莲伸手做请状,耿听莲便随她来到了堂中的书案后。
接下来,端木绯好一阵忙碌,一会儿吩咐小內侍给她取来一个青花瓷碗和一支大号的提斗毛笔,一会儿又吩咐他们给她磨墨装满这个瓷碗。
耿听莲静静地站立在一旁,无所事事。
人多好办事,没一会儿,在几个小內侍的协力下,乌黑浓稠的墨汁就装了半个青瓷碗,浓浓的墨香弥漫开来,端木绯满意地微微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