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十百家宴是花朝城最为热闹的时刻。
那一天,一定是特别的。
特别到,每个人都在为之准备着。
譬如……
东大街上的董婆婆,正在街口摆摊。
她那招牌小旗帜一插,姑娘们排成长龙,一眼望不见头。
有的娇羞掩面,在手绢儿的遮遮挡挡之下递过了写着生辰八字的名帖。
董婆婆习以为常地接过名帖,在自己的花名册上添了一个名字,嘴里念叨着“下一个。”
有的大大咧咧,见到董婆婆先笑开了,迟迟抖落不清楚自己姓谁名谁,生辰为何时,家住何地,家中有几口人,有几亩地,有几头牛。
董婆婆那浑浊的双眼里满满的嫌弃之感,她挥挥手,自有人为她把这些乐呵的不行的姑娘架到后边去重新排一次。当被迫洗牌重来,那些姑娘就会收敛的多。
还有的顾左右而言他,一口一句“替某某姑娘,某某小姐而来”的人。
董婆婆活了这么大岁数了,还搞不清楚这些“无中生友”的把戏的话,就白瞎了吃了这么些年的盐。
她一努嘴,“求姻缘得本人来,心诚则灵。”
这话一出,有些姑娘被掐了心里恣意生长的小九九,会一五一十地说清楚。而大多数则是嘟嘟囔囔地去“请”友人了。
十月初十百家宴不仅是凑成一桌吃一顿饭,还得有搭桥牵线的红娘把那凑到一桌的缘分变作实实在在的红绳子系上真正的有缘人。
花钿撩开了车帘子,探出头,四处张望着。
“花钿,你在瞧什么。”本是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的鸦黄突然睁开了眼,她眸子里闪过一道精光。
从车帘的那一线里,她瞅见了一个挤在人群之中的背影。
只是一瞬,花钿放下帘子。
“我嗅到了昨夜那女子的味道。”
味道?
鸦黄很想道一句未曾闻到什么味道,转念一想,花钿能嗅到的,自己多数是嗅不到的。
点绛沉默了一路。
花钿抬起眸子,发现鸦黄的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看那表情,好像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一朵花来。
就在这狭窄的车舆中,空气忽然就凝结了。
冷冻成冰。
鸦黄神色阴沉,她的脑子里辗转了千百条道,似有一团疑云压着,每一条路都望不见尽头。
“鸦黄……”花钿不自觉地出声。
“花钿,我刚才好像看见了……胭脂。”
鸦黄说出“胭脂”三字的时候,表情变化很明显,是一种试图抗拒,却又被人强迫着说出口的厌恶。
“胭脂?”点绛悠悠醒转,或者说她不过是小憩了一阵,又或者是眉头紧锁,自去年冬月,白雪压了枝头,百草折了腰,而那人……应该是去到黄泉路上和阎罗王聊前世今生了。
鸦黄摇摇头,搓揉着眼睛,说道“许是我看错了吧。”
她伸了一个懒腰又接着说“有雾,人多,眼睛花了也是正常的。”
花钿沉下脸来,她紧紧抿着唇,没有接她们二人的话。
“花钿?”鸦黄的手在她眼前晃晃。
被唤回飘游神思的花钿抬起头,迟疑片刻,哑着嗓子问道“怎么了?”
“到了。”鸦黄轻声说道。
她先一步撩开帘子下了马车。
与云岫约好在“风波楼”会面,她们今儿个起的很早,天刚蒙蒙亮时便往城里赶,这一路紧赶慢赶,车轮子陷进一滩淤泥后拔出……此时竟还没到晌午时分。
“花钿,来。”点绛站在路旁,手挽车帘。
见花钿迟迟不下马车,点绛疑惑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