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洲的病根在于文官武官未能分离。
这种对于能者多劳的美好期盼以及避免了文官与武官观念不同导致内乱分裂的设想一度曾给这个国家带来辉煌,但分裂与内斗仍旧以另一种形式呈现了出来。而常年缺乏大规模战役的新月洲内部贵族升迁的手段非常理所当然地演变成了“善于搞政治斗争与拉帮结派者获胜”这种形式——
武人不以武论功,武家的荣誉取不得仕途上的成就换不来荣华富贵,顶破了天他们只能作为“出色的剑士与保镖”闻名。
而上位华族皆是抱团盘根错节势力的内部人员,不善刀剑而善口舌。
尽管名义上所有的华族也皆是武士,可实际上武士却早已经是事实上掌权的文官们的附庸。
他们丧失了武官应有的杀伐果决的行动能力和决策能力以及对于危机的敏锐性,沉迷于华族集团内部的争奇斗艳之中,两耳不闻窗外事。
不满于此之人归隐山林跑到了边疆小城,试图办实事说实话的人总会被排挤与迫害,因为解决问题的过程中总免不了会触碰谁的利益。只有善于勾心斗角和左右逢源的人才可以稳居高位。庞大的国家若是无法做到步调一致,其广袤的土地与众多人口所带来的发展优势就难以发挥出来,反而会成为束缚自己的内乱来源。
而如今的大月帝国,正是由于这样的原因实际上早已分崩离析——这一系列的危机只不过是加速了过程罢了。
这种事情那些虎视眈眈的藩王、大洋彼岸的拉曼人可以注意得到,新月洲本地自然也有许多有识之士是明白的。
可——
学者们被层层枷锁束缚,不得将学识为自己所用,他们触碰不到权力的中心。
而即便告知了这样显而易见的事实,那些实际上早已注意到这种迹象的华族集团首脑们。
也并不会采取任何行动来挽救这个国家。
理由和北方的藩王们如出一辙——
因为这是会消耗他们自己的实力的。
大月若亡故,掌握了实权和大量忠于自己的派系的这些人。
可以立地称王。
他们不会试图去挽救这个四千年的帝国,因为在他们看来自己的利益并不与她的存亡相关联。
忠诚心是如此地不值一提,天下苍生受苦受难又与我何干?
我需温存自己的实力,静候时机到来,再与宿敌一争高下。
等候救援的百姓不知道那些只顾着保住自己利益的高位贵族不在乎他们的生死,从前如此,今后也会是这般。他们会等到亡国了,百姓们辛辛苦苦地重新建筑起了成果,再带着军队打进来要求他们降服纳贡。
名义上忠于新京的高位华族们,早已是事实上的叛乱藩王,甚至于他们造成的破坏还要比藩王更大。
这是如此讽刺的一幕。
在二度爆发的火山漫天灰尘之中,拼尽全力想要挽救这个国家的,除了早已被背叛和驱逐出去的旧日诸神,就只有被排挤出核心圈子的人和毫不相干的异乡人。
正因为没有什么可失去的利益,才能做到如此奋不顾身。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仍沉迷于权力斗争的大贵族们脑子里只有月之国灭亡以后自己应当如何利用动荡谋求更多权力,他们不会去考虑一个即便是经由贤者之口,甚至经过了这些明显并非凡人的存在们的确认,大巫女与青田家一行人都仍旧难以置信的可能性。
火山的爆发在月之国的历史上实在是太过于频繁,加之以知识的断代与失传,以至于未尝有人试图将其与那一座座的神殿神社联系起来。
这片大陆是不稳定的。
而这种不稳定并不只是单纯的地质因素。
那些林立的异族遗迹,那些祭祀八百万神明的大大小小的神社与神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