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自己浑身带着粘液,沾满了刺痛的石子,那就给自己罩上一个壳,一个厚厚的硬硬的壳,漫天风雪的日子里还能给自己一丝保护。比起单亲女孩身上那或多或少的心理缺陷,对她们的歧视是比这还要可怕的东西。
人事多艰,每个人能安安稳稳地活到现在已是不易,挨过的刀子,留下的伤疤都是生活的代价。
邵艾天真地以为背上的壳可以保护自己,从出生到现在都背着它,一路走得好辛苦,每每只能看别的女孩笑,看她们在爸爸怀里撒娇。
蜗牛却只能时时提醒自己的壳:你是孤女,没有父亲的疼爱,必须坚强。这壳是保护,是负重,卸不下,想卸下,又不愿卸下。真的好辛苦。 “我要找到你。”
邵艾对着她爸的照相发着狠,拿小针在相片周围用力刺了一下,狠狠地说道:
“天底下的男人那么多,为什么妈妈偏偏找了你。天底下的女人那么多,为什么你偏偏找了我妈。人都说“金风玉露”,你们是馊了的‘金风玉露’。”
也许是天意安排,缘分未断,再有相遇的那一天。
前些天,这个男人竟然一路颠簸来到上海治病,治到一半被家人抛下,丢在了医院里,很快他药费用尽。医院随后也把他赶了出来。
这样凄凄惨惨地过了几天流浪汉一般的生活,他忽然想起自己十几年前欠下的情债,左打听右打听,没想到就摸到了母女俩的家。
他已经很老了,头发斑白蓬乱,胡子拉碴,眼神空洞深陷,皮肤稻草般枯黄晦暗,一副正在生病的模样。身上虽是一身西装,但那身西装因为多日未换未洗,兼之无家可归的这几天,汗水雨水风沙早就把它打磨得硬邦邦的、肮脏不堪。
找错了几处地方,吃过了几个闭门羹后,他都要放弃了,看到这扇门,犹豫再三,还是举起手里的竹棍敲了三下。
邵艾在院子里背书,听外头有敲门声,彼时妈妈不在家,不知是谁,从门缝里看去,竟然是一个叫花子,抄起一旁立着的铁棍藏在身后,打开了门。
“你找谁?”
邵艾爸看到面前这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就好像看到邵艾妈一样,激动地双唇颤抖,眼睛发红泛泪。
“邵艾。”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邵艾很奇怪,自己和这叫花子没见过,怎么他能叫出自己的名字?邵艾爸动了动干燥发裂的嘴唇,想说又不好意思说出口,明明女儿在面前,却不敢相认。沉默了半响,邵艾就要赶他走,她爸突然喊出来。
“孩子,我是你爸。”
“爸?”
邵艾顿住了,惊愕不已,眼珠瞪得圆圆的,上上下下打量着这个人?脑海中浮现出自己房里桌子玻璃底下那张爸爸的照片,眼前这个男人真有几分神似,可怎么会老成这个样子?他真是我爸?
“你是我爸?你说得我妈的名字吗?”
“白莎莎。”
邵艾爸再一次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百感交集,往事齐齐涌上来,看着女儿,老泪纵横。邵艾张大了不可思议的嘴,一瞬间,愤怒、耻辱、怨恨写满了她那张白净的脸。
十七年了,这个男人终于找来了,妈等了你十七年,你女儿恨了你十七年,你还真有脸来。
“啪”一声。
邵艾重重关上了门。我就是要等你上门,等着这个机会,关上门,把你冷冷地拒在门外,你不配做我爸,叫你一声爸,你受得起吗?
邵艾回想起自己童年的苦难心酸,痛苦地背靠着大门,缓缓坐倒在地上,抱膝啜泣。想不到啊,他真的会回来,啊,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活该!
不知道为什么,邵艾又一次打开了门,看她爸坐在门前的葡萄架下的石凳上,心里一软,还是让她爸进来了。
搬凳子、打洗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