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说到了这里,谢晓云也不再遮掩了,那些她曾经受过的委屈、误解和屈辱,她一五一十的说给俞大嫂听,只是有一点十分让人觉得奇怪跳海轻生之前,她觉得自己受了莫大的侮辱,只求一死以证清白,可是如今娓娓道来,却像是旁观者一样。
谢晓云说她如何因为家庭成分不好,不能上大学,不能找到好工作,只好嫁到农村程家,因为他们家根红苗正,能给她稍稍的遮风避雨,度过那个混乱的年代。
俞大嫂完全不理解怎么世道会变成那样,而谢晓云也奇怪为什么这里没有受到波及。
总之他们虽然在背景上是鸡同鸭讲,但是事情的本身,却是没有什么分歧的。谢晓云不过是被隔壁村的那个浪荡的光棍拉住,光天化日说了几句调笑的话,就成了她的罪过。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骂的最凶的却是那些平日里总喜欢跟着我学这学那的姑娘媳妇们。”谢晓云一脸茫然,她以为她在村子里是受欢迎的,即便丈夫去世,村子里那些姑娘们也都喜欢学她那些城里做派。
她喜欢在院子里种花,不是什么名贵的花草,路边上见到的野花,开得好看的她也会挖回来种,山上的石蒜花、野兰花更是种了一院子,野菊花,迎春花,总之谢晓云的院子无论什么时候去,都有怒放的花相迎。
谢晓云读书、写字、种花,却不会种地,不会下田插秧,不会打猪草煮食,不会养鸡赶鸭,虽然丈夫活着的时候对她百般呵护和容忍,让村子里的姑娘媳妇们都羡慕不已,可是他毕竟身体不好,早早的去了。
因为她膝下无子,田地自然而然的都被小叔子拿走了,就连她的那方小院子,如果不是顾忌着颜面,只怕也是受不住的,这次出了这事儿,自然是落下了话柄。
村子里的姑娘媳妇儿们都在背后议论她,说她轻浮不检点,说她狐媚克夫早晚遭报应,她无论走到哪里人们都躲避着,男人们管着自己的媳妇儿,长辈们管着自己的女儿,浪荡的光棍们都往她跟前凑,她板着脸不理睬,光棍们就冲她身后呸了一声骂的十分难听。
谢晓云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屈辱和侮辱,虽说家里出了事,可是丈夫一直都是好好护着她的。但她现在一个人,再没有人能护着她了。
谢晓云越是忍让,别人就越是得寸进尺,甚至到了最后,说她丢光了程家的脸,她的院子被小叔子收了回去,她被赶出了村子,只身一人,身无长物,她能去哪里,还能去哪里?还能做什么?
她连娘家都不敢回,一则娘家还风雨飘摇,二则生怕把这些屈辱再带回去给父母,他们已经很苦了。最终,谢晓云只能投了海。
她在海里沉浮的时候,依旧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让那群姑娘媳妇儿们如此痛恨她,批判她如同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明明不是她的错!明明不是她的错,为什么所有的人都在谴责她?为什么从来都没有人说过一句那个浪荡子的不对?
明明她才是受害者,她才是被欺负的那一个!
俞大嫂摇摇头“这不是你的错,她们无非是嫉妒你,你跟她们不一样,没事的时候,她们跟着你,捧着你,讨好你,可是未必心里就真的喜欢你,只不过是你让他们羡慕而已。”
“等你有点什么事情,她们就恨不得把你踩到泥土里,谁让你之前处处跟她们不一样!”俞大嫂一针见血,谢晓云死里逃生才想明白的道理,俞大嫂却是看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如果你之前不如她们,兴许她们还会同情怜悯你一下。”俞大嫂心里十分堵得慌,好在谢晓云没死,不然就这么死了,岂不是白让她们高兴了?
“嫂子说的有道理。”谢晓云点点头,她如今算是看得透透的,早些年丈夫还活着的时候,她的日子过得太让人眼红了,一个成分那么不好的姑娘,凭什么过得那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