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自从有了这个来之不易的儿子,她就变成了“虎妈”,教我兄弟这个小儿子不亚于现在任何一个望子成龙的家长。
三岁就让他读书识字,娃握不住笔就先让背书,自己每日叉腰督促,还抓住各种机会言传身教,让娃出门打酱油给他铜钱的时候都会说:“你好好看看,这上头是你伟大的爹的笔迹!”
我们年纪大了看小孩那都跟看小宠物一样,有时候看他把这娃管得笔直也心疼,我就说你这小丫头怎么心这么狠呢。
她却振振有词,说我若没教好他,如何对得起欧阳家的列祖列宗。
我心说你难道不知道他们家列祖列宗都乱葬岗了,而且也不是搞文艺的么。但我兄弟在我可不敢说出口,只对徐氏说,你家男人都没这么在乎,他之前有三儿子也就那样,你急什么。
她说,叔叔,您这样说就不对了,我听娃读三字经,我都知道“玉不琢,不成器”,这小苗已经是欧阳家最后的希望了,再教不好他爹的才学书艺还如何传承?
我那时候没觉得这话有什么,只觉得这小丫头和我说话还真是不客气,难不成真觉得自己是我的“嫂子”了?现在想来徐氏还是很有远见的。
历史上少有父子传承的书法家,最有名的自然是是王羲之与王献之,另外一个便是我兄弟和他这个儿子欧阳通。而在欧阳通的传记上,也很少见的用了很多笔墨描述徐氏对他的教育,以及成年以后他对母亲的孝敬。
我们那个时候还不兴什么“亲子关系培养”,一般来说年幼的娃家里就是女眷们带着。父亲,尤其是我们这种做官的父亲,是不会参与太多与幼子的互动的,更何况我这兄弟还年纪很大,平日里装正经的时候也不少。
所以当时我兄弟这个儿子,小小的人儿,见了我兄弟却很拘谨,每次都是用他娘教他的姿势谨小慎微地拜见,一步都不敢有错的样子。
这一日,我溜达到他家,托他再帮我写两张字过节送给领导,他一如既往地鄙视我了一下,数落我几句,却还是往书房走去了。我搓着手颠儿在他后头。感觉《指归图》之恩在他这我刷脸刷了一辈子。
和往常一样,他坐那写着,我站一边伸着头看着,他这性子我知道,你要让他写,就不能再提比如“你帮我写个财运亨通”这种话了,就让他自己发挥就好。一般他都会写一些古文诗歌,文人嘛,这点清高劲儿还是要有的。
正写着,忽见书房门口他儿子探头探脑,被发现了又赶紧缩了回去。
“来来!”我向他挥挥手,我这个暖男老叔叔可是比他爹要受欢迎多了。这娃迟疑地又探出头来,然后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
我便走到他面前一把抱起了他,又走到我兄弟身边一起看他写字。
然后我就发现这个娃看得非常专注。几乎是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爹的笔划。我都有些担心是不是徐氏把他管傻了,我们四五岁那会儿谁愿意看这个啊,都在外面疯得最好不要进书房。
我兄弟写完,转过脸,也发现他这个儿子如此专注地在看,便笑着将他接过去放在自己腿上,问他:“会不会写字呀?”
我心里直发笑,这么小的娃,毛笔都抓不稳,写什么写。
“会……”这娃怯生生地答道。
“哦?会写什么?”我兄弟又问他。
“名字……”娃说。
我兄弟便将手中的毛笔递给他,又拿出一张纸铺好,道:“写写看。”
那小娃手短腿短,坐在他爹身上也就高出那书桌一个头吧,毛笔竖起来都比他头高。
这娃现在只能用小肉手一把握住毛笔的笔杆,他一开始把笔尖摁在纸上的时候压得太重,我兄弟稍微抬了一下他的胳膊,他就好像领悟了,将笔提起来一些,颤颤巍巍地开始写。
我看他吃力地拿着毛笔在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