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敢。”虞世南笑道。
“我观这篇欧老师的笔法,似是甚多取自那二王,而北碑的削成之利却消减了不少,想也是圣上爱这二王秀美,书风便也往这秀美之上靠近了。”褚遂良干脆坐在地上,近观那碑。
“是,也不是。”我兄弟道:“近年是临了不少二王好帖,但我写得如此,却也是心之所向,与那圣上的喜好没什么关系。”
“信本这字的结构,却是与古人多有异处。”虞世南忽然道:“我看有好几个字那结字方式都与前人不同呢。”
“这结字之法,他不是之前就写得挺怪的么。”我忍不住说了一句。
虞世南回头看了看我,道:“非也,这感觉却是不同了。信本兄以往的字,实乃学那北碑之结字居多,我们南帖见得多了,便觉得北碑结字怪异,有一些也的确刚劲过头,在章法之中并不协和。可是你看信本这一篇,字体平整端和,章法有序,通篇器宇轩昂,精致之气尽显,已少有那北碑的古拙之风……可是细看这字……却又觉得,并非完全平正,似是变化甚多,我却是不知,信本这又是学的哪里?”
我兄弟微微一笑,道:“通篇一样那多无聊啊,不过是边写边试试怎么写得有趣罢了。”
“这可不像是边写边试的。”虞世南笑道:“信本兄想必是做了不少研究,才能在写的时候得心应手,每个字都能在不平正的情况下还能借势平衡统一啊。”
被虞世南说中,我兄弟少有地背着手,有点得意地微笑不语。
虞世南是最擅长夸人的,之后便马上补上一句:“这碑在伯施看来,不但是信本兄的书艺之新高度,恐怕也开创了古往今来楷法之新路啊!”
所以这世上要是没有虞世南,恐怕也没几个人能夸我兄弟的字夸到点子上去,让他能如此受用的吧。
褚遂良此时已经不语,完全看着那碑文,似乎想要一个一个字掌握所有要领一般,极其专注。看到他这副姿势与神态,我恍惚间又回到了年轻,将我兄弟从野外一尊野碑之前拉回来时他的模样。
这学书的人估计都带着点痴吧。
我又转头看着我那侄儿,他现在当然还是看不懂的,也并不知道什么叫做“开创先河”。只是抬头愣愣地盯着大人们说东说西,又疑惑地再转头看一看写满了字的碑文。
我便蹲在他身边,抬手摸着碑文上的字,问他:“写得好看吗?”
他点了点头,隔了一下,说道:“特别好看。”
“这就是你爹写的,厉害吧。”我问道。
他也抬手去摸着那些凹凸的雕刻文字,轻声说了一句:“特别厉害。”
我看着他的这娃娃脸却一副凝神端重的样子不禁好笑,心想,这不是一个痴心小迷弟又要诞生了吗?
后来我穿越到现在,才知道我这个侄子在历史上书法也的确传承了他老爹,真没想到我记忆中的那个小萌娃,那画像却是个十足的大叔。只是后来看到他的死因有些唏嘘,竟未得善终。
然后我又看了看他的作品,还真是如他爹如出一辙。不过仔细看来他性子却似乎比他爹要刚猛一些,锋芒更露,险处更险。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脉传承的弊端,那便是你只能在前人的成就之上“更过之”。
但是“过之”有时未必是好事儿,他爹从《皇甫诞君碑》到《化度寺碑》,几乎二十年间都在内化、藏锋、藏险,七十多岁才呈现出一种秀润与筋骨并存、平正与险绝共立的绝妙字体。而他似乎却又把这种中庸之美丢掉了。追求一种字体的极端化。
而且,人们都只会记得开创的第一人,谁会记得后来者呢。
正如我兄弟所说,书法这个东西,若只学一脉,便难超前人,必得博采众长,搞出自己的一套审美致趣来,才算是真正的“大家”。
哎,不过我这小扑街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