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撒娇乱蹭,直到一身乌黑蓬松的长毛被揉搓得像破布一样才挣扎着想要逃开,无奈想跑却跑不掉。一人一猫,一个要抱,一个要跑,正自焦灼,却听得老者一阵剧烈的咳嗽。
少年猛然醒过神来,撒开手里的猫,跑到石室北面墙壁前,轻推当中一块墙砖。随着墙砖缓缓推入,只见仄仄水流从石缝间流出,初时还混着泥沙,流到后来竟然清澈无比。少年拽下腰上水壶接了半下,忙地送到师父嘴边。
老者勉强喝下两口,道“不三,去叫你子蒙师兄来!”
黑猫闻言,懒懒地伸个懒腰,又抖抖毛,迈着方步走到一只石凳边上杠爪子,旁边地上随之出现一个一尺见方的石洞。黑猫长身而入,不见了踪影。石洞复又合上。
“无妄,为师来考考你。”眼见黑猫不见踪影,少年正想和黑猫一道去玩,却听得师父要考自己,无异于晴天霹雳,两脚抹油就想溜之大吉。
未等少年迈开腿,师父考题已飘至耳边
“坎下兑上为何卦?”
少年陡然来了精神,一个筋斗翻到地中央,左拳右掌,双腿微屈,娓娓道来“《困》卦四十七亨,贞大人吉,无咎,有言不信。”
“初六何云?”
“初六,臀困于株木,入于幽谷,三岁不觌。”少年一边说,一边用左脚在原地一踏,顿时腾起三尺多高,双臂一振飞向南面墙壁按下一块墙砖,足未点地,借着按墙砖的力道翻了个筋斗又回到地中央。
“上六何云?”
未等少年喘息,老者便又发问。少年再次腾空而起,奔向另一个方向的墙砖“上六,困于葛藟,于臲卼,曰动悔有悔,征吉。”
少年稳稳落地,听得师父说“拿过来吧”,便走到墙砖凹陷的洞里,分别取出两个锦囊,一青、一白,上头都用金线绣着一个人首蛇身的男子。少年把锦囊交给师傅,顺手拍了拍手上的尘土,道
“师父,徒儿表现不错吧!我每天都有温习。您又可以夸我啦!”
老者没有接话,却拉过少年的手往自己身边靠靠,帮徒儿拉拉凌乱的衣襟,擦掉脸上蹭的灰土,又紧了紧腰带,眼神宠溺而温柔“看看你这头发乱的,这么大个人,连头发都梳不好。来,为师给你重新梳梳。”
少年脑子有些发蒙。师父平日很少对自己如此和颜悦色!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因为自己表现特别好?不对呀,明明在山下还骂“兔孙”呢!要么就是刚才《易经》功课答得不错……
唉,不想了,管他呢,难得师父这么温柔,总比追着自己打屁股强,梳就梳吧,头发也着实是乱了些!
少年人的心事就是这么简单,吃一餐好饭、睡一个好觉,得到一句夸赞……很小一件事就能独自高兴半天。叫“无妄”的少年坐到师父对面的石凳上,背对着师父。
老者双手颤抖,轻轻抚上徒儿的头发,解开头绳,用手指慢慢疏通发丝,一下又一下。
老者还记得,少年小时候头发长得不好,四五岁时小辫子还像是猫尾巴一样,又细又干。为了给他补养身体,自己便每日到湖中捕些小鱼小虾,回来晒干装在他小口袋里当作零嘴;少年调皮,总是偷偷地从石室溜到后山禁地玩耍。想回来的时候,却又打不开石门,便坐在门口大哭,一直哭到自己来找他。那两只小手紧紧地搂着自己脖子,真是打也不是,骂也不是……
往事历历在目,一转眼,十年过去了。如今自己须发皆白,而少年也长得和自己一样高。
听得身后呼吸声伴着浓重鼻音,少年想回头看,却被师傅揪住小辫子此时,两个“牛角”已经梳成一束,垂在少年脑后。
老者又从袖口掏出一根红绳,缓缓系在发根处。这根红绳,他很早以前就已准备好,一直贴身收着,本想等到无妄束发之年再送给他。但是如今,他怕是等不到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