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知晓皇帝是因着陆主子芳诞而来,不敢在御前扰搅,说了两回话,遂起身告辞。行至小黄门外,恰巧撞见御舆停在阶下。
青橙随在最末,跟着众人一齐屈膝行礼,道“皇上万福金安。”
皇帝穿着玄色苏绣云纹箭袖龙袍,俊朗威武,面上略带疲乏之色,他往众妃嫔身上淡淡扫了一眼,边往里走,边道“都起吧。”
待青橙抬眼望去,四处皆是低眉垂首的宫女太监,而皇帝早已隐没在庭院层层花木之中,不见了踪影。海常在见她满脸怅然若失,用手肘抵了抵她,笑道“怎么?舍不得呀!”
青橙道“哪里轮得到我舍不舍得。”稍顿,道“自皇上登基,这是我头一回见到圣驾。”
海安听着,心中恻然,宽慰道“日子还长着呢,皇上总有一日会想起小主。”
青橙笑了笑,轻叹道“是啊,日子还长着呢”
那番意犹未尽的语气,让海常在听着,都觉惆怅哀愁得很。顺嫔、庆嫔领着众妃嫔回各自寝宫,青橙与海常在结伴回东边小院。日头太烈,两人顾不得说话,顶着扇子一路疾步回屋。
陆嫔重新绞了两朵海棠花,簪在发髻上,衬得脸色红润润的,方出去迎驾。
皇帝见她出来,直摆手道“快进去,外头热。”
陆嫔到底立在门前亲自掀起竹帘,请皇上进了,自己方入。皇帝热得直解颈下锦扣,陆嫔忙要上前伺候他换衣,却听皇帝道“不必了,朕坐一坐就走。”屋中用白釉鸟雀纹大瓷缸装了几篓子的冰砖,袅袅散着寒气,皇帝往炕上坐了,稍稍静心,便凉快起来。
他含笑道“朕已经吩咐过御膳房,晚膳时给你送长寿面来。”停了停,又道“朕前头太忙,不能陪你用膳,你自己想吃什么,只管吩咐厨房去做。若是厨房做不出来,就让御膳房做。”
陆嫔忙屈膝行礼,道“谢皇上赏赐。”
弘历伸手相扶,陆嫔将纤纤素指放入他掌心,他稍稍用力将她往自己跟前一拉,她顺势倚在他怀里,面若桃红,颊上飞俏。屋里伺候的宫人见如此,都静悄悄的退了出去。
弘历一手抚在她脸上,触感温滑细腻,道“朕命人用京西妙峰山进贡的玫瑰花研制了两盒胭脂,回头叫吴书来给你送一盒子来。”
京西妙峰山的玫瑰本来就只用于进贡,又是皇帝亲自督办,其成品必定是千挑万选,百里挑一的好东西。陆嫔欣喜,往皇帝怀里偎了偎,婉声道“谢皇上。”
半响,弘历含笑拍了拍她的背,道“好了,时辰已晚,朕要走了。”见他起身,陆嫔不敢挽留,忙跪在榻板上伺候皇帝穿鞋。
日渐西倾,如火般的阳光透过竹帘一丝一丝的烙在临窗檀木案几上。
弘历忽而顿住步子,盯着案头的两只荷包,素纱绸锦上栩栩如生的绣着团叶莲花,花下有金鱼环绕,经纬清晰,脉络分明,是属上品。陆嫔见皇帝发愣,便道“刚才宫里的姐妹过来给臣妾送寿礼,一时没来得及收拾,乱糟糟的,让皇上见笑了。”
弘历没头没尾道“莲花绣得好看。”
陆嫔愣了愣,往案上瞧了许久,方知皇帝说的是青橙送的那两只荷包。遂从满堆的物件里挑拣出来,呈予皇帝,笑道“这是东小院苏常在给臣妾的寿礼,皇上若不嫌弃,只管拿去。”
弘历却道“既是送给你的,你便自己收着。”说完,已提步出去。
咸福宫不比钟粹宫,是贵妃所居,碧瓦朱甍,廊檐巍峨,处处彰显皇家气派。宫人们谨口慎言,穿戴妆扮比位阶低等的妃嫔还要雅致几分。
凌蓉随着小太监从花径中斜入,转过长廊,行至一座院落前,只见采悠穿着妃嫔宫装,已然迎在阶上,远远就笑道“你可来了,一听说你要来,我就候在此处,可叫我好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