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屯的生产队长,便有了“气死”的毛病,凡是与家里人生气,或者与村里不听话的人生气,他便会“气死”。
“气死”的时候,无论是康家的人,还是薛老喜之流都会一下子涌到他的身边。又是叫魂儿,又是扳胳膊扳腿儿,又是掐“人中”。弄来弄去,那些人一会儿都给他弄醒了,要么好言相劝让他回家消消气儿,要么给他弄到大队的卫生室里治疗,后面的事便是薛老喜之流对“气死”他的人穿“靴”戴“帽”,口诛笔伐。
每“气死”一回,康大功的威望便高升一回。
不过那一晚上他“气死”的时间都很短。也许芬芳都习惯了,每一次“气死”的时候芬芳就那一句话“你只要觉得你这样划的来,你就这样气着”,他一会儿都没事了,都犯醒过来了。
康大功“气死”的现象就像是唱戏,台下的观众越多,喝彩声越响亮,持续的时间越长,他气的越死,效果也越好;若是哪一天台下没有了观众,或者是观众寥寥,他便是“气死”一会儿都自动犯醒过来了。
再后来,村西头那大路上偶尔出现的孙家老二老三,不再是昔日那叫花子的模样了,穿皮鞋了,穿西装了,打领带了,并且听说在市里找了工作了。
康大功看见一眼都“气死”一回,只是“气死”的时间越来越短了,自己都会掐自己的“人中”,伸伸胳膊伸伸腿儿,马上都犯醒过来了。
就在那一年的春季,康大功不得不把地分到了各家各户。
从此便再也没有听见过薛老喜每天在村头吆喝着派活儿了;南坡北地再也没有回荡过薛老喜象赶牲口一样,催促人们加快脚步去地干活的声音了;山更青了;庄稼更绿了;粮食更多了;人们的肚子大起来了;人们脸上的表情轻松了;家家户户能用油炒菜了,不再像苏老二那样把油高高地挂在墙上了;人们想种什么就种什么了;村西头都有榨油的两个作坊了;从山上往下看,不是一片绿,还有红的花,黄的果了;想啥时间起床就啥时间起床了;一年都可以有两个棉袄了;棉袄里的花想填多厚就填多厚了;想啥时间睡觉就啥时间睡觉了;南坡北地还时常回荡一声发自内心的河南梆子腔了;大街小巷再也听不到看不见邻居们吵架打架的声音和情景了······。
康大功自己也清楚,是换世时了。他不但从报纸上得到了很多的信息,他从周围村子里也得到了很多的“精细儿”。
土地分到了各家各户,那些勤快的庄稼人都自己买牲口和拖拉机了,不单是他康大功失去了往日的某些作用,薛老喜也没用了,生产队里的牲口和拖拉机也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