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心口处,尽管甲衣是这样的厚实,他仍是想感受下自己的心脏跳动,因为,只有那有节律跳动的心脏才能让他清醒地认识自己还活着,还是真实存在的。
叶惊阑拎起壶,往茶杯里添满了水,茶叶随着添入的水上下起伏,酽茶是因了茶叶铺满了底,添水后才可冲泡出。那么,真相亦如泡茶,只有积蓄了一系列的线索,才能在一语落下后如骨牌一般倾倒,直至最后冒出一个名叫“残忍”的青茬子。
“叶大人,我现在竟有些期待你的第三出戏了。”
薛漓沨没有回头。
他知道身后陆续落座的人,全是熟人,最熟悉的莫过于同吃同住甚至可以换穿衣物的罗小七。
就连枕玉也被“请”来了。他踢踏着小腿儿,脚上挂着两只脏兮兮的破鞋,小脸儿上满是泥垢,恐怕他正在地里玩泥巴时,就被人捉了过来。
燕南渝果真是办事的一把好手。
叶惊阑竖起手指。
“一。”他念着。
薛漓沨很平静,他一贯如此平静。平静的他解下了随身配着的弯刀,轻轻一放。
叶惊阑看着触手可及的弯刀,勾了勾唇。
看样子薛漓沨是认了他给出的解答。
“二。”他的两只手指竖着,他回首,冲云岫展颜一笑。
云岫撑着脑袋,笑吟吟地望着他,朱唇轻启“叶大人实乃大能之人。”
“朕的钦差岂会是无能之辈。”
敢自称“朕”的,除了那位专程赶来沙城看戏的女帝,没有别人了。
没能等到叶惊阑的“三”。
一干人离开椅子,跪地参拜。
女帝冷眼睨着叶惊阑身边的女子,这朵云,好生碍眼。她想到了她在朝元宫内与卿萝的交谈。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自然是不远。
——我将叶大人比作天空与大海的交界处。
——天空和大海都是具象,唯有交界处是虚无,他是具象中的虚无。
元清洄闭了闭眼,虚无是什么颜色……是蓝色,就像天空一样的蓝,澄澈,宽广。也像海水一样的蓝,深邃而迷惘。空濛缥缈,仿若不存在,又仿若随处都在。
自她瞧见云岫的第一眼,她便知道,天空与大海之间,有云朵。
有变幻莫测的云朵。
被纳在天空的怀抱,倒映在海面上与浪花缠绵。
好一个无处不在!
元清洄掩在长袖下的手捏碎了一颗核桃。在众人屏息之间,那一声脆响格外清晰。
“众位平身。”她巧笑嫣然。
云岫以余光打量这个交集很少的女子,这么久了,她的锋芒更甚却更为收敛,刀锋不出则罢,一出则血溅三尺。
原本便留有一把椅子在台子下第一排的正中,可是元清洄不需要这位置。
浓绿代她传达了意愿,她恭顺地说着“陛下不想扰了众位看官的雅兴,择一普通交椅便可。众位尽情欢愉。”
欢愉是不可能的,敢在帝王眼皮子底下造次,约摸是嫌命长,活腻歪了。
众人归位,肢体略僵硬。挺直了后背,视线不敢四处飘忽。
鹿贞哆哆嗦嗦地端起茶碗,一个没稳,茶碗脱离了那双纤纤素手。
吓得她膝盖发软,快要跪了下去。
罗小七伸手一捞,茶碗中的茶水没抛洒一滴。
“姑娘小心。”
如这种小插曲,被无心拨弄的弦弹了一曲又一曲。
而元清洄寻了一处角落。
她无须理好裙摆,因了浓绿和明翠一左一右地为她理了衣裙,扶着她落座在屋柱子旁的暗红色交椅上。
浅黄与暗红的交叠,像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