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国路,仰光东新区最繁华的大街。
道路宽阔平整,铺着南洋自产的水泥,两旁栽种着整齐的棕榈树和正在开花的凤凰木。
道路中央,有轨电车叮叮当当地驶过,车身漆着“南华交通”的标志。
小汽车和三轮摩托车、自行车混杂着,显出蓬勃的生机。
轿车以福特和雪佛兰为主,也有不少最近南洋本土自产的“星海牌”轻型车。
建国路18号,一栋四层高的现代主义风格建筑,通体雪白,线条简洁,巨大的玻璃窗反射着阳光。
左边建国路16号是古色古香、挂着“胜利大剧院”霓虹招牌的戏院。
右边建国路20号是高达七层、钢混结构、人流如织的“南华百货大厦”。
这里,就是仰光东新区最繁华的地标风景线。
还没踏进18号的大门,一股混杂着汗味、烟味、廉价香水、以及某种更为炽热浓烈气息的声浪,就如同实质的海啸般扑面而来,几乎将心神不宁的陈海掀个跟头。
他定了定神,挤了进去。
交易大厅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庞大。
挑高至少两层,无数巨大的吊扇在头顶缓慢旋转,却驱不散近千人聚集产生的燥热。
人,到处都是人。
男人大多穿着西装或白衬衫,袖子挽到肘部,领带歪斜;
女人们也穿着时兴的连衣裙或西装套裙,妆容精致。
所有人的面孔都朝着同一个方向,正前方那几面几乎占据整堵墙的巨型黑板。
黑板上用白色、黄色、绿色的粉笔,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公司简称和不断变化的数字。
几名头戴有线耳机身穿红马甲、随时和后台电报房联系的交易员,像战场上最紧张的通讯兵,一边对着话筒急促地喊着什么,一边根据耳机里传来的星洲交易所实时行情,用几乎看不清的速度擦掉旧数字,写上新的。
粉笔灰在光线中飞舞。
“涨了!‘光华造船’突破22块了,天哪,昨天才18!”
“快看‘金棕榈油业’,庄家发力了,买盘厚得像城墙,14块5…15块了,谁抛谁是傻子。”
“‘联合橡胶’,星洲最新电报,和白鹰汽车协会签了五年长约,利好出尽?
不!是利好刚起步,16块,不,17块有人扫货。”
“‘槟城牛奶’,4块8的挂单价被吃光了,现在5块,5块2,疯了,这庄家是印钞机吗?!”
狂热的呼喊、兴奋的尖叫、催促身边同伴或交易员赶快下单的吼叫,混杂着电报机滴滴答答的背景音,汇聚成一首令人血脉贲张的财富交响曲。
每一张脸上都泛着兴奋的红光,眼睛亮得吓人,仿佛黑板上的数字不是粉笔字,而是点石成金的咒语。
欧战结束,但全球重建的需求如火如荼。
南洋作为世界主要的橡胶、锡矿、棕榈油、热带木材产地,以及新兴的轻工业品输出地,经济正以令人目眩的速度膨胀。
工厂日夜开工,港口船只络绎不绝,似乎只要和“生产”、“出口”沾边的公司,一上市股价就能坐上火箭。
陈海麻木地看着这一切,心脏却不由自主地跟着那些跳跃的数字抽动。
就是在这里,他怀揣着策反经费,梦想着捞一把就走,填补些私房,甚至…让这笔钱翻上几番。
起初确实顺风顺水,他小试牛刀,赚了几个月的薪水。
然后,胃口就大了……
“呜呜呜……”
一阵压抑的、绝望的哭声从斜对面柱子旁传来。
陈海看去,是一个穿着皱巴巴灰色西装、头发凌乱的中年男人,正盯着黑板上